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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祥是个热心人,还知道他们的身份——就是“朝廷派去查怪事的”,于是将自己知道的惠县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他在惠县停留了三日,天天晚上城中都有莫名死去的人,当地百姓已经到了夜不敢寐的地步。司徒凛问了句云长影也疑惑许久的事:“此事虽然奇怪,但也不至于要惊动折冲大将军,派折冲军将官去查的地步吧。”

袁祥笑道:“司徒兄可是忘了惠县有哪一家?”

两人相互看看,一脸迷茫。

“越国公致仕后回乡养老,他的故乡不就是惠县?”

这个名字一出,云长影的脑海里又刷拉拉冒出来一段记忆,他心想这倒霉的原身的记忆搞得被催眠过一样,遇到关键词才能启动。

不过他也算知道了这个“越国公”是什么人。

越国公杨雄,几代都是高官名将,他本人参与先皇平定天下的战争,屡建奇功,又对今上有拥立之功。

永平三年——也就是六年前,致仕返乡,皇帝封了他一大堆勋官,赐予田亩无数,食邑千户。

当今皇帝性格猜忌是出了名的,所有人都知道越国公名义上是“征战天下伤病累累,请赐颐养”实际上就是吃不消皇帝的猜忌,深怕在丞相的位置上继续下去早晚身死族灭,辞官避祸。

杨氏家族显赫数代,越国公又曾经权势喧天,子弟僚属党羽遍布朝野,他这里出现什么异动,让折冲大将军不安也是正常。

经过这两天的信息汇总,云长影觉得自己传过来的这个倒霉地方特别象隋炀帝时期,这位越国公封号姓氏都活脱脱是杨素。

但历史上的杨素在大业二年就去世了,到了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都闹完了。现在这位越国公倒是举家安好,又和杨素的经历有了巨大偏差。

袁祥又和他们说了一些禁忌,比如至今为止惠县受害者都是在夜间无人观察的时候死的,让他们到惠县后晚上千万不要有人落单,即便睡觉的时候也最好几个人睡在一起,有人看着。又说最危险的是子时到五更,熬过这两个时辰就好多了。

至于“怪物”出没的地方却是没有任何规律,最初有人被害就是防卫严密的越国公府,其后县衙、商户、农户都有丧命的。县城里外死伤数量差不多,可见惠县城墙是拦不住这个“凶徒”的。

如此一般详谈,翌日天明,一行人再出发的时候,军士们都被要面对“吃脑怪物”而惊惧,云长影的心情却是几天来从未有过的好。和司徒凛且行且聊,说的自然主要都是对惠县之事的猜测,以及到地方后该如何安排,也闲扯几句当下风土人情。

前几天他深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暴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当下发现“关键词唤醒”,又恨不得和每个人都聊上三天三夜。如此走走说说,翻过天险斜塘关,傍晚时分惠县城门已在眼前。

两人都是折冲郎将,年纪虽轻,官位却不低,司徒凛还是陈国公的小儿子,自然有人赶在前面入城安排。一行到城下时,已有来迎接的人,除了惠县县尉等,还有越国公家的一个管事,自称是越国公远房的侄儿云云。

越国公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哪怕这群京城来的折冲卫个个见多识广,不乏公卿勋贵子弟,依然要对此间华丽瞠目结舌一番。

越国公没有接见他们,出来招呼的是他的三公子,二十五六的样子,相貌堂堂,颇有几分儒生的样子。

这行人虽以云长影为正,但是陈国公公子的身份明显好用得多,杨三郎言语之间颇多亲近,几次询问陈国公近况,大有——没有爵位的一边去,不配和小爵爷说话的意思。

司徒凛几次说要去看看现场,看看受害者遗体,到县衙问问官差,杨三郎都拿话岔开,表示将军们辛苦,先吃饭休息,明日再去县衙。

至于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被害的乃是两个下人,尸体早丢出去了,地方也清理了,这种事情还要问么?——行吧,云长影知道了,对这位越国公来说,死几个下人可能还不如死条狗。

不过一路过来,护卫森严,侍女侍从都是三人以上行动,可见也是采取了措施的。

休息时听了袁祥意见,云长影、司徒凛和常元三人一间,轮流守夜。兴许是吃的有点饱,一时没有睡意,三个人讨论起案情。

越国公府是发生惨案的第一个地方,时间在一个月前,第一个受害者是一个巡逻的侍卫,据说是巡夜时候,他鞋子里进沙,缓了几步,伙伴们刚转过一个拐角,就听一声惨叫,回过去看到那人已经倒在地上,头破了个大洞。

这也是所有案件里,唯一有人听到动静的。

还有一个细节——那人倒地之时,佩刀已经半出鞘,显然是遇到了袭击,没有来得及反击就被害。

当时勘验,因为有惊呼有反抗意图,创口明显,只是朝着缉凶方向去找。先把与此人有罅隙的问了个遍,个个都有人证,又说是盗匪闯入,公府上下因此一番好查。

第二件案子发生在四天后,这次是越国公一个爱妾身边的侍女。这爱妾中夜惊醒,喊人伺候没有答复,惊动了外头打了灯进来一看,原本守夜的侍女歪在墙角早已死去。

爱妾被吓掉半条命,梨花带雨一番惊动了越国公。

县衙全体出动,仵作一查之下大惊——那侍女的脑子已经空了,看上去就像是被敲了个大洞吃光了——食脑怪的说法自此产生。又过了三天,又死了一个侍女,此后公府再无受害者,倒是惠县城内连连出事,从十天前起,郊外也屡屡有人受害了。

常元脱口道:“若是不说吃不吃脑子,但论头上几件案子,倒像是越国公府的家事。”

云长影点点头,他想越国公府上应该也是这个判断,所以最初都没有通知官府。但后来遍布全城,又不像是为了私仇能做的出来的。

“司徒兄,你看我们从何着手?”

“还是先去县衙看看尸体,另外着人查查这些人之间有没有关联,特别是——和越国公府有没有关联?”

“你还是觉得是人做的?”

“我可是唯物论者,不相信鬼怪之说。那杨三郎虽然开口闭口都是盗匪窥视越国公府,三句话就要往越国公以往的政敌上引,可这句‘必是人为’,我是同意的。”

云长影心想,唯物论是什么鬼,这么个连高足家具都没诞生的朝代已经有唯物主义那么先进的思想了?正疑惑间忽听敲门声,常元一开门,见来的管事一脸惊惶,颤声道:“府里,府里有出事了,三郎君请两位将军过去!”

越国公府太平了大半个月,一出事就来了个劲爆版本,一个房中,四人全部毙命。其中一人乃是那位杨三郎的妾,宴后三郎唤她侍奉,结果差点吓死去喊的婢女。

几人一进房就倒吸一口冷气,其他折冲军是否久经沙场不知道,反正云长影胸口一阵翻滚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冲出房门就吐了起来。等稍微缓过来,才发现在那里扶墙狂吐的不止他一个,司徒凛也是脸色苍白,正在漱口,只有常元一脸诧异看着他们。

杨三郎也是一脸苍白,连声道:“这,这盗匪实在是太猖獗了,我们还得增加人手,招募壮丁。

“两位将军回京后须得禀报圣上,连我们越国公府都拦不住盗匪,可见天下之乱,必须派重兵镇压。啊——若是陛下需要,我等愿意领军剿灭东都附近的盗匪强人,还大齐天下太平。”

“先看现场吧。”这一次做好了思想工作,纵然如此,看一眼现场依然说不出的难受。四个女人横七竖八的扑在地上,一地的血,三人的后脑盖几乎完全消失,一眼看过去里面空空荡荡——食脑怪的说法果然不错。

云长影指指其中一人:“三郎君,这副样子说是盗匪所为——且不说公府侍卫森严,房中又有四个人,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对了,最后见过这几人的是谁,在什么时候?”

一边有人回答,说其中一个侍女在半个时辰前去厨房给主人要了一份消暑汤。

“也就是案发至此最多半个时辰,大家都知道,人的头骨那是何等坚硬,战场上用斧子劈都不见得能一下劈开,什么盗匪能在短短半个时辰毫无动静连杀四人,还都开了脑?

“还有这个小娘子,倒在门边,一手向前,可见是要逃出去,然后不但没能跑,连喊声都没发出几声。虽然在这里说妖邪二字不像话,可这个场景确实不像是人可以在半个时辰里做出来的。”

司徒凛等人都没反对,此情此景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四人早就被杀,移尸至此,但是看血液喷溅的样子,四人俯尸情形,这个房子应该是案发现场;那第二个解释就是——非人力所为。

云长影内心更凄凉了:“穿越到一个架空朝代已经够倒霉的,这居然还是个有灵异妖邪的朝代,这还让不让唯物主义的他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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